雖沒到夏至,然而熱浪卻撲面而來,太陽很大,曬得人暈暈乎乎的,頂著這樣的天氣出去游玩,這群人算得上是“生死之交”了。
這次到的是中湖,互相環(huán)抱著的一群大山,中間突然凹了下去,像個(gè)酒壇。
車從武陵源出發(fā),到了門票站,工作人員居然把我給攔住了,說我不像本地人。我覺得詫異,喝了當(dāng)?shù)囟嗄甑乃?,吃了?dāng)?shù)囟嗄甑拿?,難道說還沒有沾惹上一點(diǎn)當(dāng)?shù)厝说奈兜溃∫谎勰茏屓丝闯?,我還是外地人的樣子!
從公園過去,經(jīng)過龍鳳庵,再坐車不一會兒,中湖鎮(zhèn)就到了。一條小河穿過鎮(zhèn)中,房子不多,給我的感覺是四面都是綠色,天空碧藍(lán)得發(fā)亮,白云晃悠著,似在頭頂,又很遠(yuǎn)。
這里有許多的傳奇,比如國民黨曾經(jīng)駐過軍,土司王和萬人坑,戴家大院等等。
龍鳳庵是中湖的一處古跡,它隱在山的肌理里,像被遺忘在時(shí)光里的巨獸,墻垣頹敗,野草到處都是。在這里,我們遇到了這次的導(dǎo)游,一位老人,皮膚帶著山里人的黝黑,臉上透著淳樸,不高,健壯,身手十分靈活,在龍鳳庵高低不平的臺階上,他一躍而過,帶著我們走進(jìn)破敗的墻垣后面。沒有香火,沒有拜佛的人,只有兩尊菩薩,菩薩擺放得很隨意,一男一女,女的是觀音,男的是財(cái)神,并排坐著,沒有人覺得有什么異樣,似乎這里的一切,不能用世俗的眼光去衡量。
門前種著正怒發(fā)的繡球花,剛開始我還疑是海棠,海棠卻沒這么大,色澤也沒這樣燿目。它們先是一小朵挨著一小朵,然后再綴成了一大朵,看起來,像活生生掛著的繡球。
大大的繡球花配著亂草凄凄的古庵,是那么的不般配、不悅目,依我的意思,倒不如種些修竹、白梅花來得清雅些,想一想,冬日里踏雪尋梅,夏日里竿竿生涼,再加上一旁靜默的古庵,感覺應(yīng)是大不一樣的。
可是,繡球花就是栽了,株大大的,花大大的,開得轟轟烈烈,把古庵堂映照得一片春色,看去,似乎覺得庵堂多了生機(jī),少了沉寂,多了塵世的味道,少了老敗的頹意。
道路上,時(shí)不時(shí)會見著迎風(fēng)搖擺,開得燦爛的野花,一簇一簇的,雖然一小朵不顯眼,但一大簇卻像繡球花一樣,很熱烈。導(dǎo)游老人揚(yáng)著嗓子,在一旁對手機(jī)說:把我們中湖最好的米拿出來,送給他們一人一袋,記在我的賬上。我順眼望去,他在一旁滔滔不絕地講解著,看不清臉,只看到一個(gè)草帽頂著太陽,就像山里的一棵大樹,有滄桑,有坎坷,卻仍很熱情,充滿希望和向往。吃飯的時(shí)候,老人進(jìn)來招呼,他大著聲音,毫不掩飾對我們的羨慕:幾時(shí)我也削尖腦袋,鉆到你們這支隊(duì)伍里來,看得出,他是認(rèn)真的,我很佩服他,想什么就講出來,要依我的性子,必是先默默地做,然后讓人發(fā)現(xiàn),然后的然后再說,我斷不會這樣直接。
席面很熱鬧,又來了一位接待人員,大聲說:大家盡情地逮,使勁地逮,莫客氣??雌饋碚媸呛婪哦执肢E,我們問逮是什么,一旁的人解釋,就是吃、喝、干、打等的意思,基本上人與食物,與其它有關(guān)的動詞總能用上他,一個(gè)逮字,凝聚了多少意思,說盡了所有事,沖口而出,不拐彎,直來直去。
來過幾次的人笑著說,我們逮完之后,下午要去看一位更會逮的人呢,我有些迷惑,問他,他卻不肯說。
吃完飯之后,我們便起程了,這時(shí),我才知道那位更會逮的人是誰,原來是抗美援朝的老英雄金老爺子,我們要去的便是金老爺子家里,他看起來有近七十歲的年紀(jì),頭上白發(fā)很多,腰板卻是筆直的,講起話來一字一句,激動處一揮手,豪情萬丈,干脆果斷。對于當(dāng)年的英雄事跡,金老爺子記得很清楚,只要你問,他很樂意說,什么你一刀我一拳的,很詳細(xì),說到打勝仗時(shí),便眉飛色舞,說到戰(zhàn)友犧牲時(shí),就哽咽著落下熱淚,說完之后,將背露出來,讓我們看看傷疤,背上看完了,又將褲帶一解,說是還有傷在里面,我抿嘴一笑,老爺子真是很直率,很可愛呀!
一瞬間,繡球花滾到眼前,導(dǎo)游老人,一個(gè)逮字,還有眼前的金爺。
我明白了門票站的工作人員為什么要攔住我,他是對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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