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張家界的“三千奇峰，八百秀水”中，若論山與水的絕配，首推柳楊溪風(fēng)景區(qū)。

　　暑假將盡，我和一雙兒女又要返回校園。為了讓這個假期過得愉快充實，我們泛舟寶峰湖，登頂天門山；坐纜車，泡溫泉……把張家界風(fēng)景區(qū)幾乎走遍?，F(xiàn)在，就要去最后一站——柳楊溪風(fēng)景區(qū)。

　　出市區(qū)，過中湖，就到桑植縣竹葉坪鄉(xiāng)境內(nèi)了。車窗外，不時閃過天子山的翠色畫屏。十三歲的女兒、八歲的兒子指指點點，興味盎然。

　　猛然間，女兒一聲驚叫：“佬佬（方言：弟弟），快看——吊腳樓！”

　　我輕笑：是的，吊腳樓，我們土家族所特有！在城市呆久了，厭倦鋼筋水泥的包裹，愈益懷念鄉(xiāng)村。兒時見過的一片樹林，一叢修竹，都是縈繞心頭的依依綠夢；對這種頗具民族特色的建筑早就悠然神往。

　　車停下，我們走進(jìn)了柳楊溪休閑度假村古色古香的吊腳樓群。

　　兩個孩子像歡快的小鳥，在吊腳樓的回廊曲檐鉆進(jìn)穿出。不時跑來悄悄問我：今晚會有什么好吃好玩的？

　　我想說，有烤全羊，篝火晚會，還有咚咚喹，擺手舞……可是我不說，只是神秘的一笑。

　　入夜，群山四合，山風(fēng)徐來。篝火熊熊，燒烤飄香……但人們注目的焦點卻是竹葉坪鄉(xiāng)專程趕來為香港客人表演的12個土家阿妹。舞姿優(yōu)雅，身段如風(fēng)擺楊柳，笑面如杜鵑山茶，火光映照，顧盼生輝。

　　一位客人把半杯包谷燒一飲而盡，大拇指一翹：“beautful！”

　　度假村村長向繼躍大約聽?wèi)T了這句英語，知道是稱贊土家阿妹“漂亮”。接著這個話題，他給客人們講起了柳楊溪的第一個傳說。

　　他說，柳楊溪世世代代出漂亮女孩，千百年來。有一年，皇帝選妃選中了柳楊溪的一個美女。驛臣快馬，八百里加急……只可惜紅顏薄命，水土不服，偶染風(fēng)寒，最后玉殞香消了……

　　“哎——”，向村長一聲長嘆：“柳楊溪差點出了一個王昭君！”

　　晚會散去，已是凌晨兩點，只睡了一小會兒，卻睡得很舒暢。次日起來，神清氣爽，正好有足夠的精力去漂流。

　　一條山溪，是土家山間常見的“竹筒水”。溪水清可見底，平緩卻又湍急，回環(huán)盤繞，曲折多姿。

　　我們父子三個駕一條土家獨有的柳葉舟率先出發(fā)，我撐篙，兩孩子用竹棍劃水。峽谷清溪，鳥鳴山幽，心情好像被這清清溪水洗過，格外空明澄澈。

　　峽谷漂流全長八公里。經(jīng)洋魚泉、柳樹潭、象鼻灘、獅子灘、野鴨池、雙眼洞、三聲潭，過了狗熊探溪，溪流陡然寬展，匯成一個湖泊——鴛鴦湖。

　　鴛鴦湖美則美矣，卻好像不與外界通連。一架大山迎面擋住，真?zhèn)€是“山重水復(fù)疑無路”。

　　這時，就看見一個寬高各二、三十米的溶洞。向村長說，這就是名聞湘鄂川黔的“穿洞”。

　　洞深約500米，跟山外通連。過去，曾是進(jìn)出湘鄂的通道。15年前，隨著江埡水庫的竣工，秀麗的溇江水面增高120米，穿洞可以過船了。1999年，飛機穿越天門洞寫下驚天傳奇；15年來，穿洞里百舸爭流也蔚為驚世奇觀。天門洞、穿洞，儼然是張家界穿山溶洞的絕代雙驕。

　　我們跟香港游客合在一起，棄小舟，駕大船，駛進(jìn)了神秘的穿洞。

　　隆隆的馬達(dá)聲，砰砰的水聲，在空曠的溶洞中激蕩開來，驚起成群的蝙蝠繞船翻飛。燈光照不到的地方，一派神秘的幽深黑暗，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回到了萬古洪荒。

　　鉆出穿洞的一剎那，心弦被深深震撼了——一個大湖赫然出現(xiàn)。遠(yuǎn)望去，秋水長天，白帆點點；看近處的水岸，卻是風(fēng)吹草低，牛羊隱現(xiàn)。此情此景，任你是誰都會想到“柳暗花明又一村”！

　　我們的游船游弋的水面，曾是個千把戶人家的村子，而今卻成了煙波浩渺的柳楊湖，也成了魚類的天堂。當(dāng)年不愿搬走的人們面湖而居，生活都很富足。閑暇時，捕到幾十斤重的大魚是常事。向村長說，村民們僅打魚一項的收入，每天總在百把元以上。聽著這些介紹，我忽發(fā)奇想：退休后，可不可以到這個湖畔結(jié)廬而居？

　　向村長說，被皇帝選中的美女正是這柳楊溪村的。難怪呀，“群山萬壑赴荊門，生長明妃尚有村”——斯山斯水，地靈人杰，出個把明妃何足為奇？

　　這不，幾十米外的竹排上，一群“明妃”正在浣衣。

　　向村長對著她們喊：“三妹子，今天有貴客，你和他們對對歌。”

　　被稱作“三妹子”的土家妹應(yīng)聲站起，說：“好啊，你們那邊出代表吧?！?P>　　見多識廣的游客豈肯示弱，很快，一個小伙兒被選為代表。

　　土家妹先唱：

　　一條大河哎通山外喲，

　　一群小妹哎站竹排喲。

　　畫船載得哎貴客到喲，

　　打問哥哥哎從哪來喲？

　　小伙兒大約是第一次見識桑植民歌，亂了陣腳。他說：“我……我從香港來……”

　　土家妹略加思忖，唱道：

　　一衣帶水哎港澳臺喲，

　　一般語言哎和膚色喲。

　　一聲邀請哎哥聽好喲，

　　一年四季哎要多來喲！

　　……

　　對罷歌，游船向平湖更深處駛?cè)?。這時，向村長的手機響了。接完電話，他說，有個村民捕到一條百多斤的鯰魚，請游客們?nèi)ズ叺臐O村吃魚。這種魚的學(xué)名叫“長江大口鯰”，本來就是名貴品種，如果還是在溇江這樣清澈的水中長大，味道更是妙不可言。昨天剛吃過烤全羊，今天又要吃清水魚，合“魚”“羊”就是“鮮”，這種鮮味可值得回味好多年了。

　　向村長說，溇水高峽平湖游，不包括慈利，僅桑植段就有72公里。共有景點400余處，被稱作“百里畫廊”。今天往上游去看兩處景觀吧，這里又有個傳說。

　　我是知道這個傳說的：對岸楠竹溪，這邊柳楊溪各有一處景觀，天造地設(shè)，渾然天成。據(jù)說，晴天的早上還常有神秘的白霧把兩處景觀相連，就像牛郎織女之間的鵲橋。一位長者拍下了連接兩村的一線白霧，還寫下了“姻緣牽一線，千年情依依”的詩句。

　　只是這兩處景觀道來不雅，指點含羞，本地世世代代的居民給起的名字聽來有點難為情：一處叫做男根山，一處叫做陰門山。知道這些淵源，在眾人抬頭觀望之際，我借口叫兩孩子去船尾燒茶，把他們支開了。

　　于是，我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兩處景觀，惟妙惟肖。當(dāng)然，說穿了也沒什么難為情——天地陰陽和合，乃萬物繁衍之根本。只是名字似乎可以改改：聯(lián)想到盤古開天地，女媧造人的傳說——不正是我們土家族的“盤古”“女媧”孕育了溇澧兩岸兒女么？這兩處山峰是否可稱為“盤古峰”、“女媧山”？

　　漁歌唱晚，我們也該到漁村去了。落日的余暉透過林梢，給寬闊的溇江鋪上道道殘紅；黛青色的山峰像從大水中長出來似的，一簇簇往船尾退去……我忽然想，該怎樣描繪這如詩如畫的平湖秋色？

　　讀初中的女兒不知什么時候來到身后，她說：“爸，我想到了宋詞中的兩句：‘千里澄江似練，翠峰如簇’?！?P>　　我一怔，繼而明白過來，雙手把她舉起，算是獎勵。

　　說得多好啊，“澄江似練，翠峰如簇”就是柳楊溪、柳楊湖的真實寫照！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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